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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6章 一百三十六·一見桃花識舊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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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先李沽雪打聽到,鷺雪峰是兩儀弟子思過之所,除卻幾間簡單的道觀四周皆是層巒疊嶂,被遣來思過的弟子便是要靜思己過而後跋涉千裏穿林而出,鍛其心,銘其志。

因此鷺雪峰原本就地勢險峻,不事雕鑿,全然沒有山路可尋。在這種不熟悉的山地,視野固然重要,可是方位無疑更加重要,而辨別方位、劃塊逐一尋找,還是要依靠參照物。溫鏡心中主意早定,怎麽有比水源,比如河、湖之類更相宜的參照物,他原本的打算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水源,甫一落地便在一條河邊是最好不過。

青鸞前輩比花解語,依溫鏡之請將他放在一條河邊,實在意外之喜,還是小姐姐好啊,溫鏡溯流而上,決定到源頭的地方看一看。

這河,其實也沒多寬也沒多深,說是溪也可以,嵌在山腳,倒很清,水底卵石苔蘚蔥郁,水流也顯得綠起來,格外清涼。溫鏡一路上沒有碰上任何人,獨自走了大約小半個時辰,先是在青青的水流中忽然看見些亮色,接著繞過山巒一角,對岸一片桃花林熱熱鬧鬧撞入他眼簾。

這花…溫鏡定睛一看,明白為何分明不是落花時節,這花卻一簇簇一捧捧地落入水中,蓋因當中有些桃樹在無風自動。

不是枝椏在動,而是整棵樹在動。

在移動,動得還挺快,移動軌道似的,無時無刻不在變換位置。整座桃林仿佛腦門子上寫著字:我不尋常,溫鏡心想,難道這裏有所謂散落在鷺雪峰各處的“線索”?他掂一掂手中采庸,飛身向對岸掠去。

他剛一落地,周遭桃樹飛快地將他圍了起來,似乎只過了一瞬就把他來時的河岸遮了個幹凈,甚至水聲都不再可聞,溫鏡足尖一碾再度躍起想看看這桃林到底有多大,誰知他四面一望卻很傻眼。方才還只在山腳溪岸占有一隅之地的桃花林陡然蔓延開去,無邊無際,周圍目之所及都變成了粉□□白的顏色。

這是,溫鏡深吸一口氣落回地面,這不是別的,往淺顯了說是障眼法,往深奧了說是陣法,此地是一座桃花陣。溫鏡心裏有些後悔,陣法常常脫胎於五行八卦之術,好巧不巧,他破陣跟他下棋一樣,皮子裏子一竅不通,圍棋還可照搬棋譜裝裝樣子,解陣,怎麽辦呢。

若知陣眼便可破陣,陣眼會不會就在某一株桃樹上。可是這裏真真假假的桃樹沒有一千也有八百,還在隨時移動,要鎖定一株談何容易。

溫鏡不懂五行八卦生門死門的東西,他想了一下,桃花樹,會跑的桃花樹是吧。

砍了不就行了?

喜歡無中生有是不是,枝枝葉葉的擋視線是不是,還喜歡跑,全給你變成桃樹樁子,一片緋雨裏他掌中一振長劍出鞘。鳳笙聲動,劍氣震蕩,劍鳴於掌,也鳴於心,近旁兩株桃花樹瑟瑟,似乎是懾於溫鏡一劍之威,慢慢遲緩下來。

正在這時,正在溫鏡正要砍到桃樹的時候,他耳尖一動,原本平削而出的劍勢一凝,削到一半忽然朝身後某處直刺而去。

他身後原本空空蕩蕩的桃林中不知何時多出一個白衣人,這白衣人手持一柄摺扇,溫鏡一劍疾奔而至他也沒慌,不閃不避,輕飄飄地摺扇在他手中一橫一擋,采庸的力道便被他化解於無形。

溫鏡心中一凜:這人,武功很高。

他不敢大意,采庸刃斂於內,蓄勢待發。倒是白衣人,心情十分好的樣子,唰地展開摺扇,沖溫鏡頷首:“少俠好劍法,這陣無趣得很,不如比劍。你要是贏過我,這陣我就算你尋得了破解之法。”

嗯?怎麽,聽這架勢這人不是和自己一樣來參選的,怎麽倒像是首關的?再仔細看看,確實有些年紀,超過了梅試的年齡上限,溫鏡慢慢開口:“敢問閣下尊姓大名。”

“在下姓蕭,”白衣人朗聲一笑,“無名小卒,不值一提。”

白色的衣服非常挑人,溫鏡註意到這位“無名小卒”並沒有被挑到,反而被襯到。溫鏡還註意到他手中的摺扇,比尋常折扇要長上寸許,扇骨錚錚,扇面潑墨,絕不是尋常的折扇。比如方才接他一劍,尋常扇子早該五馬分屍。

江湖上用扇子做兵器的人很多,但是以扇兵開山立派的只有一人。慣穿白衣,以扇為兵,又姓蕭,溫鏡腦中晃過李沽雪給他科普過的江湖常識,這位,別是輕煙步月湖的蕭掌門吧。是了,步月湖以內力和雜學見長,確實有精通陣法的傳聞。

怎麽說,鷺雪峰中藏的線索皆由江湖上掌門級別的大佬把守嗎?

溫鏡定一定神,執弟子禮:“蕭湖主。”

白衣人也沒答應也沒否定,幾乎是默認,手上摺扇唰地展開遙遙沖溫鏡一擡手。溫鏡卻沒有擅動,話說回來,蕭寒水一派之主,坐鎮西南武林十數年,他展開的扇面上…溫鏡目光一凝,出聲詢問:“湖主武功高絕,晚輩如何算是得勝?”

“我離開原地一步,就算你贏。”蕭寒水語氣閑散劃下道來。

行,出劍的事情我怵你,溫鏡瞥一眼漫山遍野遮天蔽日的桃林,劍尖一斜,一招東風露桃直朝蕭寒水左側刺去。他原本不知道他這第一劍該往哪刺,因為蕭寒水站得看似松散隨意,但其實毫無破綻,右手持扇,持得瀟灑,持得睥睨,仿佛他手中不是一柄紙做的扇子,而是什麽無堅不摧的神兵。

溫鏡靜觀,好,那我便攻你背在身後的左手。

卻只見蕭寒水依然不動,身形如松如岳,手中摺扇卻輕巧一劃,點在采庸刃上,至此采庸便再難前進半寸,甭說人背在身後的手,就是人衣服帶子溫鏡都沒挨著。

蕭寒水收扇在手笑而不語。

溫鏡只好鍥而不舍,回劍旋身,再次出劍與他周旋起來,以期能看出他哪怕一分一毫的破綻,迫使他動上一動。潛彼東海,岑彼泰山。蕭寒水立在那裏,仿佛再強的力量也無法撼動他的腳步,不動如山。摺扇在他手中,任何劍招都仿佛泥牛入海,能化解一切劍意,如海納百川。

要怎樣才能使他離開原地?哪怕一步?

溫鏡被激起些戰意,對面的前輩白衣仰雪扇拆松墨,還有一座桃花陣加持,不如——溫鏡心想,不如在你眼皮子底下把你的桃花枝子砍完,我看你還站在原地不動?

只見溫鏡又出一劍,卻沒攻向蕭寒水,而是向近旁一株桃樹挑去,看他劍勢似乎是要自下而上將樹幹撕成兩半。果然蕭寒水面色微變,摺扇平平一舉,溫鏡沖向的桃樹如附生靈,噌地向後滑開三丈,避開了抽枝斷骨的一劍。

蕭寒水本人卻還是沒動。

不過也不要緊,溫鏡想到怎樣讓這件事變得可能:桃樹有些是真樹,有些是障眼法,還能遠程操作,但是,溫鏡手中采庸一捥,若是他的劍夠快夠準,能在短時間內命中——比如說幾乎同時砍向一百株桃樹,就算其中只有一半是真的,蕭寒水能在原地同時操控這麽多樹麽?

溫鏡不知道。不知道的事情怎麽辦呢?當然是要試一試。即便試錯,也比裹足不前好得多,即便失敗,也比劍封鞘中好得多!溫鏡不再有所保留,祭出殺招春水落天,一時間桃林中劍光大盛,似乎是幻化出數十把飛劍各自斬向桃枝,桃林四處都能看見他的身影,令人應接不暇。

蕭寒水終於動了,他足下憑風,下一瞬已不在原地,伸手一指,準確無誤彈中采庸無匹的劍鋒,手中摺扇則擲出,當空撞在溫鏡腕上。

林中一靜,溫鏡的劍不在自己手中,蕭寒水的扇子同樣不在自己手中。不同的是,蕭寒水手掌一撤捏一個訣,他的摺扇便從溫鏡手中飛回他手中,而溫鏡卻無法驅使內力將采庸招回來。

無妨,他已贏了,落英滿地,溫鏡嘆道:“湖主是惜花之人。”

蕭寒水不置可否,只是低頭註視躺在他掌心的劍,喃喃道:“…采庸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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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:

蕭寒水是個,嗯…卷五還會出現的人,也是為數不多的不會給溫小鏡打Call的大佬。采庸的事要到卷終才會揭開,寶子們耐心噢 麽麽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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